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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
“怎么突然要回去?”听见她提出要回漠北去,秦景与程徽都是一阵错愕。两人对视一眼,秦景问道。

 “我是苏家的女儿,终归是要回到边关的。哪怕不能如沐姐姐那般出众,也一定能有我力所能及之事,可以为戍守在边关的将士们尽一份心意。”苏婧柔垂着眼帘轻声道,“况且嫂嫂也在那里,我回去后也可以帮她照顾两个侄子,或许…就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
 秦景沉默。苏婧柔会选择离开,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,他心知肚明;越是明白,就越是无法以兄长的姿态开口挽留。默然半晌,只得叹道:“苏、沐、宁三氏世代镇守边关,为江山永固做出莫大牺牲,是我北周皇族欠了你们的。当初苏夫人执意托本王带你离开漠北,为的便是让你远离战祸,不必再受生离死别之苦,可如今你又说要回去…罢了!本王会安排侍卫送你至城,并且沿途通知手下接应。让苹儿和海棠与你同去,其余二人若是也愿意随行,你便一并带着吧。北苑本王会为你留着,别忘了,襄王府永远有你的栖身之处。”

 “那便多谢王爷了。”苏婧柔屈身一礼。

 “这是本王应当做的,还这般客气干什么。”秦景摆手,“待你到了城,也替本王向青蘅他们代为问候。”

 “一定。”苏婧柔颔首。她抬起头来,最后深深望了秦景一眼,这才转过身去,向着外面步伐很慢、却很坚定地离开了。

 “苏姑娘!”还没出主院,苏婧柔便听见后面有人在唤她。她转过头去,便见程徽从屋子里追了出来。男人走得有些过快了,呼吸急促起来,开口还未出声,先是咳嗽了一阵,苍白的面颊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薄红。“你…咳咳…何必要独自上路?西北…咳咳…此去遥远,等到过两年王爷巡视边关,再一同过去…咳咳…也不迟。”

 “多谢程大哥美意,但我已经决定了。”苏婧柔低声道。“王爷他…已经知道了吧?我不想…令他为难。”

 程徽怔住,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。的确,为了防止再次造成令人尴尬的误会,无论是秦景还是楚清音,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在避嫌。纤细感如苏婧柔,又怎么会不明白这突然的回避意味着什么。

 “其实楚姐姐说得对,情之一字是勉强不得的。”低头拭了拭眼睛,苏婧柔抬起头来,向长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,“这几我也想了很久。京城虽然繁华,却终究不是我的家,来到这里已是两年有余,可是依旧有许多事情令我无所适从,远不如在漠北时来得轻松自在。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只生活在襄王府中,鲜少踏出外界,我才会一直都将目光放在王爷身上,若是…若是离开一段时间,不再见他的话,或许…或许…我就…可以放下了…”

 说到最后,她仍是忍不住哽咽起来,瞬间红了眼眶。程徽见状也是心中难过,当年在漠北的那六个人中,便数苏婧柔年纪最小,大家都把她当妹妹宠着,见不得她受一点苦,尝一点酸。但是眼前这个坎,却必须由她自己跨过去。“到了漠北,好好生活。”他拍了拍女子的肩,“记得常写信回来。王爷他…毕竟还是关心着你的。”

 “嗯。”苏婧柔点了点头。顿了顿,却又问道,“程大哥呢?可有什么东西或是口信,要我带给沐姐姐的?”

 “我…”程徽怔然,一时间万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,只吐了一个字便哽住,神情怅惘,再不知能说些什么。

 苏婧柔有所不知,他与青蘅相识这许多年,几番离散,天各一方,却是从来不曾给对方写过半封书信,寄过半件东西的。不仅如此,就连王府的人受命去城办事,或是都护府派人来京述职,他们也从未向使者问询过对方的近况。不问安好,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,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 一个是久患沉疴,遍访名医皆言听天由命;一个是身在沙场,不知何时便会马革裹尸。对于程徽与沐青蘅来说,生离与死别只是一线之隔,哪怕下一刻便听到对方的死讯也不奇怪。故此,只要没有噩耗,知道彼此还活着,那便足够了。

 “…不用了。”默然半晌,男人终于说,“我的心意,她从来都懂得。”

 苏婧柔咬了咬,眼中出几分羡。“那…我便先回去了。”

 “好。”

 四天后,苏婧柔便在十名王府侍卫的护送下,带着三名婢女,踏上了漫漫归乡之路。楚清音与程徽送她走出京城五里有余,方才回返。没有多少时间留下来供他们感伤离别,因为再过五,便是与楚家同去的赵郡之行了。

 五转瞬即逝。双方事先约定,卯时三刻在京师南郊的折柳亭汇合,一同启程。

 楚敬宗有点闷闷不乐。自己本来是请的假,带着小返乡祭祖的同时为二女儿做做法,袪祛灾。暂时不必考虑朝堂的风云变幻,天家那两兄弟之间的汹涌暗,优哉游哉地去,优哉游哉地回来。可是万万想不到,临到头襄王却是横了一杠子,生生把他这家事拧巴成了差事。“随襄王督办涝赈灾诸事”,天知道那小小的赵郡究竟有什么泼天的麻烦,搭上一个摄政王还不够,连他这当朝丞相都要一同跟进!

 虽说坑了相爷一把,但秦景也没能高兴得起来。自己本来是小事化大,督办赈灾确实是真,但制造意外,把楚清音弄到手,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。可是万万想不到,临到头他那皇兄却是横了一杠子,生生往他的队伍里进两个人来。“朕从闻冲那里调来二人助六弟一臂之力”,那司隶校尉手下能有什么省心货,明明就是来监视他的!

 才不过卯时一刻,两家的人马便提前汇合了。左相带了正庄氏,两人所生的一双儿女,外加一个楚清音;楚涵音则因为是庶出,又要继续准备出嫁,所以缺席。而襄王这边,则是打扮成书生模样的长史与四名便服的侍卫随行,外加皇帝强加的两名中都官徒隶——一个叫周九,精通水性,游江河湖海仿若闲庭信步;另一个叫庄十三,奔跑时能追上骏马,行千里健步如飞。

 “楚相。”双方碰面,楚清音走上前道。襄王向来重实用大于装饰,除了朝服之外其他的衣裳都偏深,式样也简单利落。可此番微服出巡,却扮了个富家子弟的模样,金丝银线衣着华丽,从头到脚都亮闪闪地写着“包”二字。“待上路后,你便称呼我为六公子,征明是我的门客,其余六人则是我的护卫。及至赵郡,倘若有人向你问起我的来历,便说我是京城望族出身,好玩乐,整无所事事。近来心血来想要踏青,听说丞相返乡,一时兴起便要同去,你碍于我父辈的情面只得应下。楚相可记住了?”

 “襄…六公子放心,我定不会叫人看出蹊跷的。”楚敬宗拱手道。

 “如此便好。”楚清音颔首,又扬声对后面人道,“上路吧!”

 于是一行人就此启程。从京师到赵郡,恰好可乘船沿着横亘北周全境的上屏江顺而下,虽说也要花上十五六,却还是比走陆路要迅速得多。他们的第一站便是最近的奉县码头,就在京畿之内,离瑞安不过百里之距,一路上不停歇的话,傍晚便可抵达。

 因为到了码头便要将代步工具全部抛下,所以襄王府的七个人都骑着马。相府这边有女眷和下人,却也只带了两辆大车,前面坐着主人家,后面坐着仆人。出发不过两个时辰,楚清音就尝到了长时间骑马的苦头,觉得从背到部大腿都是酸麻酸麻的,要不是顾着襄王的形象,几乎要左扭右扭起来。

 可是每当再回头看看那两辆马车,想着秦景此时正坐在里面,与楚家那四口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,她又万分庆幸地觉得,比起那种精神上的摧残来说,自己这身体上的不适,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。

 中午没有停下,只在马上用了些干粮清水,队伍在未时一刻抵达奉县。相府众人率先下榻,程徽去船行筹办明租船的事宜,而楚清音则带着几名护卫前往码头。

 到了码头一看,只见上屏江水浩浩汤汤,不时拍打到岸边筑起的青石台上;水略有些湍急,江心处尤甚,大小船只便在水中起起伏伏,看上去很是不稳当。楚清音见状,心中不打了个问号:这么急的水,船坐起来安全吗?

 “啧啧…汛已至,上屏江涨得厉害,其实并不是坐船的好时候。”周九蹲在一桩子上,望着江水连连摇头。这是个年纪三十五六的汉子,生的矮结实,其貌不扬,一脸络腮胡,两只小眼睛里放出凶悍的光。他原本是个有名的河盗,常年在水上做杀人越货的勾当,后来被朝廷抓到后,才送到了闻冲那里。“遇上水道狭窄或是急转弯的地方,很容易翻船的。”

 楚清音皱眉,轻斥道:“莫要说那不吉利的!”

 周九也不怵她,回过头来出满口白森森的牙:“哈!就是因为知道公子爷你们要走水路,头儿才把某家派来跟着的。老十三虽不如某家,水性在常人中也算是拔尖。”他说着,怪笑了一声,“倘若真出了事,凭某家与老十三两个,至少将您与相爷捞起来,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
 作者有话要说: 没错,庄十三的名字就是我故意的=L=

 二更在十点之前。

 下一章是你们要的大姨妈!

 【预告——秦景:例假卧中,手动再见。楚清音:晕船卧中,手动再见。】  M.uM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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