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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晨光熹微,小白狐蹑手蹑脚的跃上软上搔似的蹭着佯睡的可人儿的白皙滑的脸。

 羽睫稍颤,朱微启,抚摸着小白狐柔比天鹅绒的发轻问:“昨夜与我相伴的就只有你一个,对吧?”

 呜呜的鸣叫,昂高的头颅好像在邀功。

 他如魅的一夜未现,是不能来还是不想来?如果不能来,那以前的夜夜守护又如何解释;答案昭然若揭。

 布满血丝的双眸紫黑的阴影无不透着她的无眠事实。侧身看着原属于他的位置,空的;枕上平无痕,被下冰凉无温,说明什么呢?

 萦儿翻过身继续佯睡。一之计在于晨,才是五更天,冯缭已开始张罗打点一切准备,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不可开。直到翻腾着的紫红的朝霞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出万紫千红的光芒,直到发觉萦儿抱着小白狐坐在沿打量自个。

 “小姐,什么时候醒的?”冯缭拍拍口有点被吓到,尤其是小姐看她的眼神,那么热切,那么娴静;怪怪的,不习惯。

 她用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,灿笑着自做猜想:“一定是小姐突然间不习惯,对吧?”

 “嗯,知我着,小缭姐也。”是啊,不习惯,不习惯没有他的怀抱的夜晚。

 坐在梳妆台前跟从前一样任小缭姐为自己梳各式各样的挽鬓,不同的是萦儿从黄铜镜看到小缭姐的辛苦。

 造化弄人,明明年纪相仿,一块长大,可是,却是这般的差异。其实,自己已经很幸福了,为何还要自怜自艾呢?

 冯缭巧手的在梳成型的云鬓上最后一支紫灵钗,笑的自卖自夸道:“我家小姐真是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。”

 “我家小缭姐不也是可灵可俐、手巧心洁的俏佳人。”

 冯缭烧红了圆脸,娇嗔道:“小姐,你又取笑奴婢了。”

 “小缭姐你害羞啦?脸儿全红彤彤的,胜似”如捻青梅窥小俊,似骑红杏出墙头“的怀少女。”萦儿站直身子调皮的刮刮冯缭的脸。

 “小姐!”冯缭脸皮薄,可是萦儿是小姐她只能气呼呼的跺脚以示“愤怒”

 “好啦、好啦。不说就是了,瞧你生气的小样子。”萦儿毕竟是把握分寸的人。

 “小姐就会欺负人,不理你了。我去准备早点。”冯缭假装生气好掩饰自己的羞赧,旋身而去。眉态间尽是女儿家的娇滴。

 坐在早点面前呆呆发怵。馒头、芝麻蜂包、纯小笼包、白果糕、鹌鹑蛋、鲜青团、苣笋豆干、绿豆红枣汤、紫香糯粥、雪末清粥、麦仁饭、薏仁红枣汤、黑大豆豆浆,应有尽有。

 不吃,白费全叔和小缭姐的心思;吃,自己却如嚼肋索然无味。

 再看看怀里的小白狐嗷嗷待哺的样子,吃得津津有味,不亦乐乎。

 半晌后,停下筷箸,静静的等小缭姐吩咐人收拾碗筷。

 “小姐,你不吃啦?是不合口味还是身子不适?”冯缭看着一小碗的清粥还剩大半碗,其他一概未碰为难的问萦儿。小姐本来食量就小,现在更小如此下去能行吗?

 冯缭又劝:“要不小姐再吃点吧,就一点点。”

 萦儿知道小缭姐心疼自己,也不好多说“那好吧,小缭姐你也累了,先回房休息,不用伺候我。”想想小缭姐未天亮就忙到现在,肯定是累坏了。

 “是,小姐。”说完就听话的走出门。

 萦儿见小缭姐走后,又轻舀一勺鲜青团喂到小白狐张开的嘴里。“乖,还要不要?”与生俱来的母爱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
 自捡到小白狐后萦儿就经常和它玩耍,一些伤心的话不敢对小缭姐说,怕她担心,那时又还没跟娜赫较好,于是,不开心时总抱着它向它倾诉。而小白狐亦通灵般的,不吵不闹,充当她的听众。

 萦儿慈爱的笑着,笑靥中熠熠闪耀母爱的光辉;有小缭姐、娜赫、全叔、小白狐相伴此生,有曾经美好的爱情回忆此生,也许自己该足了。

 知足常乐哉,知足常乐。

 低头,看到小白狐仰高的头颅,就知道馋嘴的它还没。又舀一勺紫香糯粥,溺爱的宠着它,谁让它憨头憨脑的模样叫人喜爱不已。

 “小姐,那个,姑爷来看你了。”冯缭急忙的跑回来,怕是才出轻尘居就瞧见他的吧。

 萦儿一听,心跳不由得加速,眼神迸发出闪闪亮彩。他来了,是来解释昨天的事吗?因为国事繁忙所以抛下她在大皇殿内,所以昨夜没现身。思至此萦儿不经意的甜甜一笑,说到底,自己是贪婪的,贪婪他的爱,贪婪他的心。

 没想到…没想到…

 “还有,还有阿依娜王妃也来了。”冯缭期期艾艾的补添一句,越说越没气,说到最后声音都成了蚊芮。

 瞬息万变,萦儿的眼神飞速般黯淡下,残留在嘴角的笑凝固着还来不及收起,好讽刺的一幕啊!萦儿觉得她的血的温度降到冰点,一定是天气反常所致,要不然自己为什么如置身于冰天雪地,冷得发抖呢?

 “是吗?该来的还是要来的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”心好痛,痛得不过气。

 这不是自己成全的果实吗,是时候检验成果了;原来自己没相像中的伟大,自己也会嫉妒;傻萦儿为什么当初要退出让步,你酿的苦酒你自己喝。萦儿心中一遍遍的反复呐喊。

 不能哭,不能示弱,不要让任何人怜悯,逝去的爱情眼泪拴不住;既然不爱了,也要给彼此保留尊严。不能哭,不能哭,就是不能哭。

 萦儿不断的坚强自己的心,抬起高贵的头,挤出最美的笑,准备战。

 “小姐,你要是不想见,奴婢拦住他们,就说你有恙在身不便待客。”冯缭知道萦儿的心不好受,可怜的小姐,姑爷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。

 虽然小姐出走的日子里,阿依娜王妃有机可乘;可是,姑爷不是天天领着骑队外出找小姐吗?不对、不对,这些日子他们俩确实亲近了许多,有宫女还见到阿依娜王妃清早从尊天楼出来呢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不是干柴烈火还有什么,难道是商量国事?鬼才信!冯缭的脑袋飞快的旋转,想找出姑爷和阿依娜王妃没什么的证据,却…唉!事实胜于雄辩。

 “小缭姐,你吩咐收拾桌上的碗筷吧。”冷冷的声音说不尽的脆弱,却有那么的坚强。

 “是。”冯缭正想叫人整理,就听见外边的人毕恭毕敬的喊道“奴婢见过王、奴婢见过阿依娜王妃”和“奴才见过王、奴才见过阿依娜王妃”两种声音掺合着传进耳朵。

 “小姐,怎么办?”冯缭心一惊差点摔坏盘子,没想到姑爷这么快就到了。可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呢,该如何是好?

 萦儿看出冯缭的苦恼“放着吧,不用收拾了。”

 看着进屋的来人,岑辄在前,阿依娜在后,两人的脚步不急不慢,仿佛心有灵犀般配合得完美无缺;郎才女貌,简直是天作之合。好刺眼的画面,却是自己一手成全的果实。

 岑辄进门一看,怀里抱着小白狐的萦儿好美,水剪双眸,花生丹脸,云鬓轻梳蝉翼,娥眉淡拂山;朱缀一棵夭桃,皓齿排两行碎玉。意态自然,迥出伦辈,有如织女下瑶台,浑似嫦娥离月殿。不过,将来抱着他们的孩儿就更美了。

 不对,总觉得差点什么,差在哪儿呢,岑辄一时想不出。

 她太瘦了,瘦得风一吹就必须紧紧拥着,牢牢守着。

 阿依娜站在一旁,看着岑辄从进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萦儿,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发觉。看着呆看着心上人的岑辄,恐怕他连来这里的目的都抛诸脑后。没办法,既然将自己下水,岑辄也不能让她唱独角戏,但是一个人投入的游戏不好玩,要玩就要热热闹闹的。

 阿依娜勾起深不可测的笑,清清嗓,缓缓放下一句话,好提醒主谋的岑辄来这的原意。“解忧王妃出宫才不过半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宫中的礼仪。”意思是责备她不跪见王。

 萦儿听罢站起身,冷冷的福福身。“臣妾参见王。”这意味什么呢,耀武扬威的阿依娜王妃是岑辄的新宠,而自己则是弃妇。

 并不是自己忘记宫中礼仪,而是对自而言从来就没有这项礼仪。从一开始,她和岑辄间就不是不平等的,他们不是宫中的王与王妃,他们只是寻常百姓间的夫。百姓又怎么会有这项礼仪呢?爱情逝了,约定也逝了。

 合乎礼仪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,是那样的隔阂冷漠仿佛在宣誓着两人的关系如黄鹤一去不复返般,只剩白云千载空悠悠。岑辄心烦的挥挥手道:“免礼,平身。”

 一物克一物,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;在萦儿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好不容易把胶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,却又落在桌上的早点上,天杀的!她竟然吃那么少!不行!她不能再瘦下去!

 “你打算活活饿死自己是吗,饿死自己事小,丢乌孙国脸面事大。”口不择言的怒吼道,该死的他在说什么,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。

 他沉下脸轻轻坐在她身旁,端起萦儿吃过的小碗清粥亲自喂她。

 萦儿却别过头,咬紧瓣,强忍着泉涌的泪硬生生把它回去。爱情逝了,他的温柔体贴也随之葬进无底的黑,从前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,现在竟然朝她吼叫,何其讽刺啊!

 “不要咬你的瓣。”岑辄耐下子。

 萦儿依旧不理他,更加用力的咬紧,生怕一松开泪水也随之溃出。不能哭,不能哭,就是不能在他面前哭。萦儿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。

 “我说不要再伤害自己,你听见没有!”忍不住的又吼叫起来。她的一举一动总能左右他的情绪。

 一夜夫百夜恩,他呢?萦儿抬起头直视他,回的泪潸然落下,紧闭的樱口溢出丝丝啜泣声。

 汪汪的泪水熄灭了他的怒火,伸手心疼的拭去滑过萦儿脸庞的晶莹水珠儿,扯着沙哑的声音哄她:“不哭了,乖,吃完它好吗?”若果有人在一年前预告:他会在一个女人的泪水面前束手无策,他肯定会视之如履,现在他完全信了,那个女人就是萦儿。

 一勺,一口,两眼对望,款款深情,旁若无人。

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?是朝她大吼大叫的岑辄,还是喂她喝粥的岑辄。陷入沉思的萦儿却突然被阿依娜的出声拉回现实。

 “解忧王妃被王喂幸福吗,我可被他烦死了,他喜欢我丰腴点天天都这样喂我。”炫耀的语气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带着酸酸的味道。

 在一旁被当作透明人的阿依娜有点不甘心,既是清楚他们间看不到其他人,醋意仍慢慢发酵动在血中。

 萦儿别过头,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;心善则美心恶则丑,她肯定很丑吧。

 而岑辄杀人的眼光则向阿依娜,虽然请她帮忙刺萦儿可也不能胡扯,将来萦儿追究起来怎么办?

 阿依娜不客气的回瞪他。眸波转,俯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:“别忘昨夜的话。”

 瞬间,空气中弥漫的温柔气息摄回,散发着洌洌冷光,千钧一发之际,阿依娜提醒了他,该死的,本应冷酷才行,却又…萦儿我的爱,我的恨啊!温柔乡英雄冢。不愿再眷恋,怕多一秒自己就会情不自的揽住萦儿的纤纤蜂、含住萦儿的涟涟红,再也放不开。

 思至此,旋风般拔腿而去,阿依娜则尾随追上,留给轻尘居的只有一片愕然不解。

 三个人的路真是九曲十八弯。

 “小姐,醒醒,醒醒,姑爷请小姐过去凤凰台观看表演。”冯缭弯俯在萦儿耳边轻轻唤醒睡的她,语气中却有千百个不愿,小姐好不容易睡着还要去看什么表演,估计是去看姑爷和阿依娜王妃的卿卿我我,尔侬我侬,受气还差不多。

 出走至今夜夜难眠,竟然在岑辄走后睡意袭人,沉沉的眼皮一合便入梦。半睡半醒的萦儿眯眼任冯缭“摆布”迷糊糊中只听见她惊呼道“小姐,你的脸色、都好苍白,病了吗?”说罢摸摸萦儿的额头探探体温是否异常,滚烫的体温让冯缭缩缩手。

 “小姐肯定是发烧了,凤凰台就不要去,我去叫御医。”体质弱的小姐一生病就像在鬼门关走一回,这是她远嫁乌孙第一次发烧,以前专为小姐诊治的宫廷前御医宏医师又不在,该如何是好。

 “不用了,小缭姐,胭脂、红颜色深一点,遮掩。”荏弱的声音带着坚决的语气。连说句话都气吁吁的气若游息状态并没有说服力。

 “可…”冯缭还是放不下心,哭丧着脸。

 “我去意已决。”虚弱的她连讲话都“惜字如金”

 在冯缭的掺扶下徐徐步向凤凰台,映入眼帘的自己竟是“触目惊心”的一幕:阿依娜狐媚众生的依偎在岑辄怀里,时而掩嘴铃笑,时而拨发丝,时而攀附他的脖颈,时而佯装生气粉拳相对;而岑辄却是一言不发任阿依娜撒娇,萦儿觉得岑辄看阿依娜的眼神有丝丝异样,应该是溺爱吧。

 事实就是事实,不要逃避。后悔来凤凰台的萦儿,心灰意冷的转身走,也许他并不希望我来打扰他们的鹣鲽情深。

 却在转身之际听见熟悉而又冷冷的声音“解忧王妃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,来人给王妃置座。”

 萦儿闭紧双,柔荑抓住衣袖,无力的瘫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。

 她不知道真正的事实是:岑辄紧紧的盯着入口处守候她的芳踪,根本就没留意阿依娜的盛装。

 阿依娜亦远远瞟见萦儿的倩倩身影,知道该是时候粉墨登场了。

 “主角姗姗来迟,好戏开锣。”于是便在岑辄怀里寻找利攻易守的方位,千娇百媚的偎傍在他身上。“你说,萦儿会有怎样的反应?”自从和岑辄成为知己后,她私底下便喊她做萦儿。

 岑辄不语,灼热的眼神直萦儿,死寂的心见到她后又活跃起来。

 丝毫无气的阿依娜再接再厉,眉扫山,眸横秋水。藕臂环绕到他的脖颈后哈着气妩媚的问:“如果这样的话,你的她会做何感想?”边说边窥视着萦儿的反映,蓦然发觉他们的“特邀观众”分神了,双眸聚焦的不是他们而是台中的水袖舞!

 “放手。”冷酷无情的声调仿佛将人打入黑暗地狱,永不翻身。对其他女人仁慈就是对萦儿残忍,他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负萦儿。

 得到这般回应,阿依娜讪讪然的松开藕臂,抡起粉拳捶打的铜墙铁壁般的肌“有异没人的男人!你的眼、你的心就只有萦儿。”佯装生气的她凄然一笑,他连吃醋的机会都吝啬得不肯施舍于人。爱上他,注定的结局是神女有心,襄王无梦。

 一幕幕亲昵的画面如同利剑击碎萦儿的心成片片,怕自己承受不了太多而在文武百官面前失礼的她,毅然选择眼不见心为净,强迫自己全神贯注的观赏台中如天外飞仙般的舞蹈。

 越是聚会神越是心不在焉,萦儿觉得昏昏沉沉、目光涣散、难以集中;口像火烧般闷热,浑身却像冰冻般发凉,两股极端势均力敌的佶抗着,将她置身于“水深火热”

 胭脂掩住鹅脸的苍白掩不住恹恹的病态,冯缭全都瞧在眼里,急在心里,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冒出。进退不得,只好期望舞宴快点结束,好让她家小姐不要再受折磨。

 台中的舞蹈充溢着浓浓纯净,洒满了春光。少女的神情愉畅然妩媚俏丽,娇羞无,情窦初开,心扉悄启,尽情尽兴,如醉如痴,乐而忘返,她们舞姿古朴别致,韵律独具,袖子运用有别常规,若来若往,若仰若俯、罗衣从风、长袖横,重心微倾生新韵,节奏洒步均衡,舞姿动绵延,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。

 在动态中大胆运用藏族牧区民间舞蹈动律,展示了汉魏舞风的奇妙瑰丽,再现了民间古补的踏歌风格。舞蹈始终在运动,如行云水;旁侧三道弯体态打破了以前一提汉风三道弯就塌的做作之态,静态中含着一种自然的动感,同时也颇居妖媚之美。

 汉代女乐舞者以纤轻身为美,舞蹈机迅体轻却又节奏感极强,兀动赴度,指顾应声,舞者时而绰约闲摩,时而纷飙若绝,时而翼尔悠往,时而回翔竦峙;轶态横出,瑰姿谲起,长袖,手足并重,委蛇姌袅,云转飘忽。

 散序六奏未动衣,阳台宿云慵不飞,中序擘騞初入拍,秋竹竿裂冰拆,繁音急节十二遍,跳珠撼玉何铿。听曲曲仙韶促拍,趁画舸飞空,雪

 高山水的伴乐凑然而止,雷鸣掌声随着少女的翩翩离去涌向高

 “此舞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赏。”

 “愿散千金财,但求天仙舞。”

 “原是昭宫里人,惊鸿宛转掌中身,只疑飞过。按彻梁州莲步稳,好花风袅一枝新,画堂香暖不胜。”

 “罗袖动香香不已,红蕖枭枭秋烟里。轻云岭上乍摇风,柳池边初拂水。”

 “红牙摧拍燕飞忙,一片行云到画堂。眉黛促成游子恨,脸容初断故人肠。榆钱不买千金笑,柳带何须百宝妆。舞罢隔帘偷目送,不知谁是楚襄王。”

 …

 叹观为止的美赞、络绎不绝的奉承、笑容可掬的慈蔼、居心叵测的谄媚、不苟言笑的黑脸…世间万态尽显眼底,岑辄冷眼掠过。却为那含愁含恨,犹如西子捧心;啼,宛似妹喜剪发的容颜驻停。

 她又神游太虚去也!难道她看不出台上的舞班是她故土徐州首屈一指的舞班子——兰儇阁吗?他双手捧献的真心她践踏在脚下,萦儿我该给拿什么讨你的心?

 “既然大家雅兴高昂,不如我们诗助兴吧!”不知从那儿传来的起哄竟得到在座将相的连连拍掌、颔首赞同。

 “听闻解忧王妃素好诗,不如请王妃一展才情,为在座起头。”阿依娜不缓不慢的“建议”

 此时周身无力的萦儿艰难的站直身子,离开座位的她失去支撑,双脚一软,差点站不稳,颤抖的声音不卑不亢的道:“舞对寒食春风天,玉钩阑下香案前。虹裳霞帔步摇壁,钿璎累累佩珊珊。娉婷似不任罗绮,顾听乐悬行复止。飘然转旋回雪轻,嫣然纵送游龙惊。吴妖小玉飞作烟,越西施化为土。娇花巧笑久寂寥,娃馆苧萝空处所。妍媸优劣宁相远,大都只在人抬举。李娟张态君莫嫌,亦拟随宜且教取。”

 “既然姐姐都大方献艺了,妹妹岂能不附和一诗?”阿依娜烟蛾敛略不胜态,风袖低昂如有情“昔有佳人公孙氏,一舞水袖动四方。观者如山沮丧,天地为之久低昂。爧如羿落,娇如群帝骖龙翔。来如雷霆收震怒,罢如江海凝清光。绛珠袖两寂寞,金粟堆南木已拱,瞿塘石城草萧瑟。玳弦急管曲复终,乐极哀来月东出。”

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萦儿的诗娟婼细秀,阿依娜的赋气势磅礴。

 “全诗气势雄浑,沉郁悲壮;语言富丽而不浮,音节顿挫而多变。”评诗是对文人客的尊重,就算萦儿再怎么乏力她也要一字一句的评。

 “浓墨重写舞蹈飘然、嫣然之初态,但诗人立意并非仅于描写舞之华采飘逸,其着意表达的是诗者本身的曲高和寡、孤芳自赏。姐姐,你觉得妹妹的愚解如何?”阿依娜咄咄人的发起攻势。

 “曲高寡和”、“孤芳自赏”暗指萦儿不屑于岑辄的爱慕,不甘与岑辄结发。

 萦儿岂会听不出她的潜台词,嗫嚅着樱桃小口言又止,刚想反驳“我…”

 却…

 岑辄怒吼一声:“散宴!”便气急败坏的拂袖旋身而去。他怯弱了,不敢亲耳听萦儿的当众拒绝,他临阵逃脱了,闭上眼虚幻萦儿与自己的美好景象。

 本来只是想惩罚惩罚萦儿的不乖,却弄巧成拙,赔了夫人又折兵。不仅伤了萦儿,还搭上自己原本自信萦儿还爱着他的心。

 阿依娜见状亦步亦趋的跟着岑辄,花容失的她没想到他的中途打断,唉!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

 蒙蒙,不知何事的文武百官众鸟作散,鱼贯涌出凤凰台;王骛的脸让百官缩颈、眼跳,山雨来风满楼,保住项上人头要紧。

 凤凰台上,空旷无人,环视四周,萦儿凄然一笑,颓然合闭双眼,宛若雨后玫瑰、风中百合,同样的纤弱,同样的令人怜惜。

 只觉眼前模糊一片,耳朵嗡嗡鸣响,瞬间倒地。灰蒙蒙的天,一阵狂风,一片枯黄的叶,盘旋、盘旋,落地。

 “小姐!小姐!来人啊!快来人啊!”冯缭抱着萦儿的娇身坐在地上,她的求救喊叫消失在呼呼狂风中,无人听见,无人救助。

 风过,无痕。

 当夜,萦儿便发起高烧、昏不醒,冯缭这时才切身体会到何所谓人情冷暖,何所谓钩心斗角。

 一下午的功夫,宫中的人全都知道解忧王妃失宠了!蚌个明哲保身,谁也不愿去伺候萦儿,生怕她带秽气自己永无高升之机;谁都不敢去服侍萦儿,就怕晴不定的王惩治他们以做杀儆猴之戒。

 连平好的公公宫女都支支吾吾,面有难;更不用说其他,热嘲冷讽、袖手旁观、趾高气扬,说到底都是墙头草,哪边吹风哪边倒!冯缭无可奈何,家家有本难念的金,况且为奴为婢的他们?

 冯缭知道宫中唯一的依靠就是全叔了,知天命的全叔经不起折腾,但,没办法!

 “全叔!全叔!”冯缭终于还是跑去全叔那求救,她边大口大口的气,边拍打雕花木门叫醒入睡的老人家。

 “丫头,什么事,这么急?”全叔一听冯缭的慌忙语气就知道发生大事了,要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的吵醒他。披上外衣的他冲出门口劈头开问。

 “呜呜呜…小姐…小姐病了…呜呜呜…”找到依靠的冯缭哇的哭出来,倾泻所有心中恐慌,哽咽的拼出大意。

 果然是大事!入幕楚王府多年的全叔深知楚王府有三大事:其一武帝下圣旨,其二萦儿小姐生病,其三王爷大寿。

 萦儿生病非同小可,每病一回,楚王府定是通宵达旦,人翻马折腾一回。

 “那御医帮小姐把脉治病没有?”见得世面多的全叔遇事不慌,处事不惊的问。

 冯缭摇摇头“公公宫女们知道小姐失宠,都不肯去传御医。呜呜呜…全叔…该怎么办…小姐…”脑子停止运转的冯缭把全叔当成救命稻草。

 “什么?!小姐…小姐失宠?算了算了,往后再问;我去找御医,丫头你回去照顾好小姐。”老人家毕竟吃过的盐比冯缭吃过的米多,走过的桥比冯缭走过的路多,他沉稳的指挥安排分工。

 “哦,我马上回去。”冯缭气的用手背抹掉泪水,哭得红红的鼻头,踉踉跄跄的跑回轻尘居。

 全叔好在身子硬朗,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就找到御医院。可难题在于,全叔不懂乌孙语,当值的御医不懂汉语,同鸭讲眼噜噜。全叔只好用肢体语言,可还是没办法沟通,情急之下,全叔拉起那个御医直奔轻尘居。

 终于将御医拉到轻尘居,怎知那御医一看是萦儿就夺门而出,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大串,惊惶失措的样子。

 全叔眼疾手快的抱住那御医的大腿,死死不肯放手“求求你,救救我家小姐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只要你肯救我家小姐,老身下辈子结草拉环以抱您的大恩大德…”忠心耿耿的全叔不管他怎么用力挣扎,就是抱住,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求他。

 而冯缭亦“扑通”跪下,哭着求他:“御医,我家小姐奄奄一息,危在旦夕。只要您为我家小姐治病,冯缭什么都听您的,你说东冯缭不敢向西,你说西冯缭不敢向东。”

 虽是语言不通,可任何人都看得出全叔、冯缭想表达什么;并非他狠下心不肯救人,只是得罪了王下场是诛九族,他并能因为解忧王妃一人而害了族人啊!自己爱莫能助啊!

 医者父母心,当初从医志不在扬威四海、名满天下,而在于杏林暖、悬壶济世。可他却屈服于yin威之下无能为力,愧对师门!愧对先祖!愧对自己!包愧对病患啊!

 那御医反跪在全叔、冯缭面前,又叽哩呱啦的说一通,虽是听不懂,但也清楚他的难处。

 全叔叹一声气“算了,丫头,咱不难为他,听天由命吧。”瞬间,生龙活虎的全叔衰老了十岁般。

 那御医也不再多留,疯狂的跑出轻尘居,似乎看清了什么似的,撕破所有生活的伪装,他的世界不再安宁。

 “丫头,你好好看着小姐,我去烧热水。”

 那夜,残月如弓。

 萦儿的浑身发热,满的额头、欣长的脖颈、雪白的口、无瑕的香背、稚的手心处处沁出薄汗,冯缭茶拭了又冒出,纱衫换了又。可意识模糊的萦儿却紧紧裹住棉被,冷得颤颤发抖,仿佛置身于冰火二重天。

 直到三更天,翻来覆去的萦儿才平缓呼吸,渐渐昏睡。

 一夜,冯缭不断的擦拭、换衣、敷巾、掖被子,而全叔则煮白粥、烧热水。

 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,还散布着几颗星星,地上漆黑,天上全白,野草在微微颤动,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。一只云雀,仿佛和星星会合在一起了,在绝高的天际唱歌,寥廓的苍穹好像也在屏息静听这小生命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。

 山坳映着吐青铜色的天边,显示出它的黑影;耀眼的太白星正悬山岗顶上,好像是一颗从这黑暗山坳里飞出来的灵魂。

 灵魂?飞的该是岑辄的魂吧。

 斜倚在兰轩上抱酒痛饮,一醉方休;刀断水水更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

 心好痛!痛得他清醒,痛得他无法入睡,痛得他连醉的感觉都没有;这种煎熬令他痛不生。

 萦儿,我将明月幻化成你,同样的遥不可及,同样的可远观而不可亵渎;同样的皓洁,同样的美。凝望着月,凝视着你,你的笑、你的泪、你的柔情似水、你的所有。脑海盘旋的是你的弱柳纤影,耳边回的是你的天籁铃音,鼻息串的是你的馥馥幽香。

 望月,无眠。你是否也在望月,是否也在无眠?允许的话,我希望你不要望月,不要无眠,舍不得你,舍不得你。

 仰首痛饮一壶琼浆,偃仰啸歌,良辰好景虚设,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。  m.UM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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