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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 傲心自走倾险路
两年后

 临江的小村人口不多,村头、村尾这么一算,也仅四十余户。

 此地村民勤奋善良,大多靠打鱼为生,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自个儿的船只,出而作,落而息。老天爷心情若好,那就往远些河域多打些渔获,好送往城里多挣几块铜钱;遇到不好出船的日子,便将渔具仔细整理一番,而女人家也还脑瓶着针线活儿来赚些微薄报酬,贴补家用。

 渔村的生活向来朴实、宁详,但今儿个村里有喜事,一早便来了一队人马,敲锣打鼓地闹腾了整个小村,原因是村尾余老爹家的闺女儿兰香出阁,嫁给城里富商王员外的二公子做四姨太。

 “事情不能这么算了!兰香她…她不愿嫁的!她跟我本就有婚约,这辈子我认她一个,她也只认我一个!王家那二公子吃喝嫖赌样样来,根本就是个败家子,兰香不能嫁他,我、我、我不许!九死的都不许!”

 泊在江边的一艘篷船里,那黝黑青年歪歪斜斜倚着,说到激动处,也顾不得脸上、身上的伤,又想跳起来出去同谁搏命一般。

 “孙兄冷静一些,你身上有伤,口与肚腹又被连踹了几腿,定是郁结难受,千万别再动,当心内伤更重。”一袭青袍挡在跟前,他宽袖搁在青年肩上,也不见施力,那姓孙的青年已顺势往后倒下,红脸,气吁吁。

 “我这伤…咳咳…算得了什么?之前,余老爹硬是不应王家这门亲,被打得口吐鲜血,连腿也断了,他要我带着兰香连夜逃走,可兰香她孝顺,怎舍得丢下令老爹一个?咳咳咳…我、我是没用,但再怎么没用,我也不会让兰香受这委屈,我一定…一定要…咳…”这一咳,竟也咳出一小滩血,触目惊心。

 “孙兄,这又是何苦?”青袍客一叹,摇摇头。

 青年拭掉嘴边的血,笑得有些凄惨。“你不懂,兰香她子贞烈,认死扣的,我不去救她,恐怕…只能在黄泉路上再和她相见了…”今儿个王家亲,他不知死活地冲出去,结果新娘没抢着,三两下就轻易地被王家随行的七、八名护院打得鼻青脸肿、不支倒地。

 渔村里的人敢怒不敢言,他被打倒在地,亲队伍离了去,是这位外地来的、俊得有些过火的青袍相公将他扶来这处篷船里。

 “我不能再待在这儿,我、我…我得去寻兰香,她等着我…”

 “孙兄,听我劝,先合眼睡会儿吧。”那雅嗓如醇酒,慵懒地劝说着,宽袖中探出一掌,轻轻贴在青年背心。

 “不行…我、我…唔…”一股热从心口漫开,拓延到四肢百骸,将腔与肚腹里的郁结之气打散了,全身热烘烘、轻飘飘,他眼角瘀肿的双目全然睁不开了,浊气一吐,真昏睡过去。

 约莫两盏茶时候,温掌始由青年背上收回。

 见对方面色转好,司徒驭那张貌胜宋玉、凌于潘安的英俊面容淡浮一丝笑意,青袍立起,缓缓踱出船篷。

 冬至尽头了,江边已能嗅出早气息,风里含着稀微的、不知名的香气,他深做吐纳,沁凉瞬间盈满臆。

 他原是为了追踪那离家闯、无法无天的敖家小姑娘,这才路过了此处,没想多管事的,但如今教他遇上,要不管也难了。

 ******--***

 虽仅是纳妾,王员外家仍是大摆喜宴。

 新娘子已入,不过离拜堂的吉时尚要半个时辰,而前厅大院早热闹喧嚣,斗酒连连,上门的贺客着实不少,川不息,大都与王家有生意上往来。

 一名家丁打扮的瘦小身影伶俐地穿过内院长廊,他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,盘上摆着几只盖杯,此时外边正忙,府里大部分人手都给调到前厅去了,内院倒显得清静,沿路走来仅遇见两名小丫环。

 两丫环边走边聊着,瞧也未瞧他一眼,便匆匆擦身而过。

 低垂的脸容微乎其微地出诡笑,家丁从容地绕进一处崭新院落,这院落是王二公子专为自个儿的四姨太准备的新居,门前挂着两排红灯笼,开敞的小厅里点着龙凤烛,墙上还挂着大红囍幛,真个…刺眼极啦!

 悄哼了声,家丁跨进小厅里,头一撇,见里侧卧房将新嫁娘如围小、小羊儿般团团困住的六名壮大婶同时朝小厅这儿瞧来,立即抢先开口,清朗地道:“各位大婶们辛苦啦,快过来喝杯香茶解解渴、小歇一会儿!这茶来历可不小,有银子还不见得喝得到哩!咱家老爷特地要小的端来,给几位劳苦功高的大婶们尝尝。”

 听他这么一嚷,六位“牢头”大婶全稀奇地靠了过来,挤在小厅桌边。

 “咱儿口正渴呢,来得好哇!”茶温恰好,抢起一只盖杯,仰头咕噜咕噜便灌个一干二净。

 “哎呀!哪能这喝法?王老爷家的茶肯定吓煞人的珍贵,一人就只这一杯,当然要慢慢品尝啊!”啜了一口,再啜第二口,尝不出有何奇特之处,八成是自个儿不懂茶,忙摆出足又赞叹的模样,又连饮好几口。

 “大婶们慢慢喝啊,咱儿替各位轮班,守着新娘子去。”

 “你这小子还机伶的,待会儿王老爷打赏下来,咱也赏你一些甜头。”

 “呵呵~~那就谢大婶赏啦!”

 “咦?你这小子生得可真女相啊!毕子脸儿、水杏眼,和里边那位四姨太有得比,你、你…唔…头怎么…晕晕的…”

 “奇怪了,这、这茶…不太对…唔…”苞着,小厅里连响了几记重物落地的声音,眨眼间,六位壮婶横躺了一地。

 “这茶水可是我亲自加了料的,怎会不对?是对得没边儿了吧!”嘻地笑了声,瘦小身影动作迅捷,先是合起小厅门,跟着赶进里边卧厉。

 房中,那新娘子一身吉服歪倒在榻上,浑身被捆得像颗五月粽。

 “可怜的姑娘。”带趣地叹了声。

 手指一揭,扯下新娘子头上的喜帕,一张梨花带雨的秀脸陡现在前,她嘴里着布,正发出呜咽,瞠圆了眸子直瞪住来人。

 “把你劫走,也不晓得王家愿意拿多少银两来赎?嗯,瞧你细皮的,摸起来顶滑…”也不先行替她松绑,一手抚上她的颊,偏女相的瓜子脸跟着凑了过去,在她颈侧轻嗅。“唉唉,你闻起来可真香。”

 “唔唔、唔…呜…”新娘子呜呜哀鸣,扭开头努力要避掉他的碰触,眼泪如珍珠般滚落,那模样真个是我见犹怜。

 “哭啥儿哭?小爷我怎么也此那王二公子强,要不,你跟了我吧?把我伺候得舒服了,别说是金山、银山,就是东海龙王的夜明珠,我也有本事找来给你。”咧嘴笑得好不正经,还得寸进尺地摸了新娘子的脯一把,似乎爱那触觉,魔爪又多抓了几下。

 “呜呜…”哭花的秀脸拚命摇动,捆成条的身子像虫般直往榻里侧躲去。

 伸手把她倒拖了回来,直接扛上肩头,手大剌剌地抵在她的俏上,拍了两下。“乖些呀,小爷带你享乐去!尝过本小爷的好处后,你才懂得啥叫作死,快活赛神仙!”

 肩上扛人,丝毫无损于动作的敏捷。

 旋身正举步,瓜子脸抬起,忽地给吓得倒了口凉气!

 小厅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抹青影,立伫不动地杵在那儿。

 那男子身形修长,黑如墨染的发轻系一束,有几丝垂在颊侧,美人尖下的玉面清俊非常,五官深邃,而那对幽深的凤目正一瞬也不瞬地凝着,瞧不出其中意味,但抿着的薄和略略绷紧的俊颚已隐约显出怒气。

 静…周遭好静,只有新娘子可怜兮兮的呜咽声。

 假扮成王府家丁的敖灵儿深了口气,重新抱紧肩上的姑娘,双臂住对方踢蹭的腿,她杏目一瞇,像是同那鬼魅般出现的男子卯上了,敌不动,我不动,打算与他瞪个天荒地老、天昏地暗、地久天长似的。

 “你…”司徒驭一掀,才发觉嗓子沙嗄得几要挤不出声来。

 怒啊!

 这怪不得他,他是既震惊又愤怒。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新房里堵到她,这无法无天的小姑娘,干起采花贼来,还真一副快活上了天的模样。

 “终于让我逮着了吧?这两年来,你在外头干的那些事,好歹也得有人起袖子好好教训你了。”

 闻言,敖灵儿心中大震,润脸白了几分。

 他瞄了眼躺了一地的六名大婶,又瞧向几只打翻了的盖杯,重重吐气。

 “你倒是长进,连蒙汗葯这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?”

 敖灵儿洁颚扬起,硬撑着不服软,眸子里又是那桀骛不驯的神气。

 “对付下之人便用下之术!你是我谁啊?凭什么摆那姿态?我不认识你!”咬咬,她扛着新娘子说定便走,瞧也不瞧他一眼了。

 罢与他擦身而过,青袖骤起,出其不意地抓握住她的臂膀。

 “不识得我?好啊,连谎话也越扯越顺溜了吗?”俊脸泛青,他斜睨着她,五指如铁。

 “要你管!”敖灵儿腾出另一臂发招,近身搏击,两人对招的空间仅一步之距。

 以往,司徒驭与她对打时总让着她多些,不运内劲,徒使招式,她勉强能撑个二、三十招,但现下不比从前,他真被恼火了。

 “我不管你,还有谁管得了!”他小擒拿连发三式,分左、右,跟着直取中宫,快若疾电。

 敖灵儿变招不及,猛地,她肩上一轻,中陡感窒,待定下眼来,原教她扛着的新娘子不知怎地已变到他肩头上去,而自个儿丹田空虚,四肢酸麻,竟提不出丁点儿气力。

 “司徒驭,你敢点我位?!”咬牙切齿着,但娇小身子仍抵抗不住地往他宽倒去。

 “不是敢不敢的问题,是我已经这么做了。你不是不识得我?这会儿倒晓得我姓名了?”玉面罩寒霜,他冷笑了声。

 见她杏目几要出火来,身子却无助地贴着他往下滑,他挥动一只青袖,俐落地将她卷在腋下,仿佛她仅是他那张紫木琴,随意便能挟着。

 可恶!可恶啊!还当她是三岁小娃儿吗?!“妈的王八蛋!有种就放我下来!”敖灵儿也仅剩那张小嘴还能逞些威风了。

 一听她骂脏话,俊脸更黑,弧形优美的下颚绷得死紧。“你再语,我教你连话都没得说!”

 “你敢?!”

 “咱们可以试试!”他语气沉沉,青袖将她提得更紧,充满恫吓意味。

 敖灵儿气红一张俏脸,贝齿暗暗磨得生疼。

 形势比人强啊!她技不如人,不得不低头,却又不肯这么就认输,正再叫嚣几句,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騒动…

 “失火啦!东院阁楼烧起来了!失火啦!”

 “天啊!快救火、快啊!”“阁楼里放的可全是老爷的宝贝,损失不得啊!快、快!愣在那儿干啥啊?打水过来呀!千万别让火势继续腾烧开来!”

 司徒驭眉间一蹙,双目细瞇,垂首便问:“是你安排的?莫不是由『三帮四会』调过来的人马?”

 “是又如何?碍着你了吗?你到底走不走?再不走,杵在这儿等着让人来抓啊?”她双颊鼓起,没好气地说。

 确实,此地不宜久留。

 他和她之问的“恩恩怨怨”总该寻个好地方,仔细地从头算过。

 司徒驭肩上负着新娘子,腋下挟着小姑娘,从容地跨出门槛,跟着青袍随风,眨眼间,人已跃出墙外,不见踪影。

 ******--***

 “三帮四会”的前身本就是河寇,后由盟主敖老大一统庭湖后,底下的买卖才大多转向正途,利益均分,那些用不着本钱的勾当已鲜少涉及了。

 但今儿个这一回…司徒驭心中大疑。

 他扛一人、挟一人,待退到安全之地,见远处的天际爆开一支亮红的冲天竹炮,知那是“三帮四会”的帮众用以联络的讯号,应是东西已然得手,要大伙儿撤退。

 “我和赵叔他们约在江边渡头那儿啦!”敖灵儿尽管一肚子火,仍是出声提点。她现下在他掌控中,可不想被他莫名其妙地挟了走,害其他人以为她失风遭逮了。

 司徒驭双目一瞇,抿不语,轻身功夫再使,如风疾掠。

 此刻霞红已暗、天色将沉,不出三刻,他人已安然无虞地撤出城外,寻到那处渡头。

 最后一趟摆渡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发船了,此时际,江边却仍泊着五艘大小相同的中型乌篷船。

 “有人来啦!”

 司徒驭未刻意掩饰脚步声,一接近,篷船上的十来名劲装汉子迅速回首。

 “灵儿?”带头的一名中年汉子试探唤出,却见那抹影子在幽暗中移近,轮廓渐明,待瞧清来者,以及他“劫”来的两名姑娘,不仅中年汉子瞪大眼,身后那十来名大小汉子也全瞠目结舌,怔了个彻底。

 司徒驭一派从容,俊勾勒,对着众家汉子颔了颔首,最后朝那中年汉子道:“赵叔,许久不见,别来无恙。”

 “赵叔好不好干你事?!司徒驭,你他妈的到底放不放我下来?”敖灵儿在他青袖卷抱下动弹不得,这狼狈模样教大伙儿全见着了,她既羞又怒,心中已暗暗将他骂过好几轮。

 “我说过,你要再口出恶言,我教你连话都说不出。”他说得低柔,似笑非笑的,清美脸庞有丝难以察觉的狠。

 “你他妈的王八…唔唔…”无奈,敖灵和向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。这一骂,颈侧“扶突”教他点中,她陡地失声,眼底的两簇火焰瞬间窜得老高,发了狠要烧穿他似的。

 赵东双眉挑得飞高,费了番劲儿才挤出话来。

 “这是怎么啦?不都是自家人吗?自家人不打自家人,有话好好谈不成吗?怎地闹起来了?”他是赵芝云的爹亲,打小瞧着司徒驭和敖灵儿长大,在“三帮四会”里也有些地位。

 司徒驭再次对住他笑,斯文且坚定地道:“赵叔,实在对不住,能不能请您拨一艘篷船给我?我有笔被拖了两年的烂帐,得私下同个小姑娘仔细合算。”

 听他如是说,敖灵儿背脊一凛,心火陡炽,脏话连串要出,可惜全给挤在喉间,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“唔唔”声。

 ******--***

 被独自“搁”在这艘乌篷船里已好半晌了,敖灵儿横躺着,眼珠子灵活地溜转,努力朝篷外斜睨而去,勉强瞥见那可恨的男人正背对住她立在岸上,与赵叔不知在相谈些什么。

 磨磨牙,兴起了股要咬人忿的冲动。

 她敖灵儿何许人也?从来都是她给人苦头吃,哪里轮得到旁人整弄她?偏偏就他一个,不拿她当一回事!

 她召来“三帮四会”的人忙着“劫财劫”她负责抢新娘子,让赵叔领着人潜入工家藏满金银宝物的阁楼,努力搬个光,搬不走的,就一把火烧了干脆,反正姓王的那一家也不是啥好东西,她干得畅快、开心,快活得不得了。

 谁知,半途会杀出他这个该死的程咬金!

 他算哪葱?她的一切早与他不相干了!

 哭吧,别忍着,哭出来会舒服些的…

 灵儿,不要怕,你还有我…

 我答应了芝云,要好好看着你…

 不会了,灵儿,不放开了…

 不…

 敖灵儿的双眸忽地闭起,咬紧,抗拒着要将脑中那沉静嗓音驱逐。

 她不信他!

 她也不要他了!

 他出走时,她心好痛。

 然后是云姐,她没法跟老天争她,到得最后,她又被抛下了。

 后来,她有些明白了,只要别去期望、别固执地想要留住什么,就永不会再受伤。

 片刻,她长睫轻掀,眨了眨,不一愣。

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,神俊双眸若有所思、静谧谧地端详着她,也不晓得他几时摸上船来,没弄出半点声响外,船身竟晃也未晃。想来他拜那位西域老僧为师,武艺更上层楼,已习得一身本事。

 “我把兰香姑娘托给赵叔送走了,赵叔说,今晚大伙儿之所以到王员外府上捣腾作,是因为你受了余老爹请托,算是路见不平、拔刀相助。”司徒驭薄浅勾。

 适才,他与赵东详细谈过,亦说明自己之所以也去王家“抢亲”的因由。另外,他还请赵东安置好余老爹和兰香姑娘后,尚得再费些工夫到那小渔村去,把那位孙姓青年一并带走,让有情人得成眷属。

 清俊美脸上仍挂着似笑不笑的神气,沉声又道:“这本意确实不错,坏就坏在你那模样。对人家姑娘上下其手,活像个采花大盗似的,把姑娘吓得泪眼汪汪的,你心里很快活是吗?”

 “唔唔唔…”要你管!瞪他、瞪他!用力瞪他!

 “有口不能言很难受吧?”他目光柔。

 “唔唔唔…”少废话!

 “往后你再语,我仍用这法子治你。”他手起手落,一下子解了她哑

 未料及…

 “妈的王八…唔唔…”刚能出声,敖灵儿一张小嘴不服软地又吐出脏话,不过没骂全,就被司徒驭二度点哑了。

 “还要骂吗?”他冷冷地问。

 “唔…”当然想骂啊!她瞠圆大眼,心里不甘到了极处,却能如何?

 不骂出口,骂在心里总行了吧?好女不吃眼前亏,咬咬牙,她瞳底终于稍现软

 瞧出她的妥协,司徒驭微绷的下颚终于略微放弛了。

 他再次出手,不仅点开她喉侧哑,连周身大也给点通了,没打算再困得她动弹不得。

 “噢、呃…”敖灵儿终于呼出堵在中的那股窒闷。

 气血一畅通了,她立即七手八脚地撑坐起来,杏目仍充满戒备,张口便嚷:“说我像个采花大盗,那你呢?不也偷偷摸摸地溜进人家的新房里?你想干啥儿呀?”

 虽有月光照进篷内,光线却是稀微,男子的玉面半隐在幽暗中,好不真切。

 他沉着,以一种诡谲的、教人头皮发麻的方式瞅着她,像是怒极、恼极,却平静如深江,让人瞧不出底蕴。

 “你、你、你看够了没?!”她的心咚咚跳,极不愿在那样的注视下退缩。

 好一会儿,他剑眉略挑,终是出声。“你是替余老爹讨公道,我则是遇见了与兰香姑娘早有婚约的一名青年。那人被王家前去亲的人狠打了一顿,我瞧不过眼,便手了。”略顿,他嗓音沉了几分,感慨什么似的一叹。“原来好心真有好报啊,灵儿…”

 不知怎地,他的那声低唤竟古怪地煨进她心里,教她莫名轻颤了一下。

 他那笑不笑的神态更浓了些,继而又道:“我很庆幸管了这事,要不,不晓得何年何月才逮得着你?”

 嗄?!敖灵儿不一愣,红微张。

 当真“好心有好报”吗?那她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!替天行道、为民除害,为什么下场全然不同?

 依她瞧来,是“好心被雷亲”才是真吧!  M.um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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