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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爸爸的信,宝贝,听我说。
 据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成功的女人,一个失败男人的背后至少有两个女人。

 白可逆袭后一直处于一种比较迷茫的状态,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。他四岁丧母,一直养在外公身边,听外公讲那过去的事情和各种复仇故事陶冶情,再到十五岁突遭大变,至亲皆撒手人寰,他被扣上野种的帽子赶出家门,全都是白太太一人造成。似乎从他出世起,就是白太太的眼中钉中刺,他不应该存在,不应该幸福,他拥有的一切一层层地被剥夺,母亲、童年、外公、父亲、家、学校、快乐、尊严、朋友、金钱、信念… 毫不手软,直到他一无所有,只剩下一个左饕。

 这么多年,他跟左饕历经无数磨难。他对白太太恨之入骨的同时,也把白太太妖魔化了,认为白太太心肠歹毒,不仅掌控了白家、有家主支持,后面还有一方大吏的娘家大哥撑,强大无比、不可战胜。然而他知道得很清楚,自己要么扳倒他们,要么完败,白太太和柴广震不会放过他。他人生的意思似乎就是在白家的阴影下活着,在白太太兄妹的魔爪下辗转求生,然后向他们复仇。他思夜想、步步为营,动用所有人脉使用各种手段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。好不容易!

 快乐吗?好像并没有,他突然觉得空虚,感觉自己一直是为别人活的。

 白太太和白权白君最后看他的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魔鬼。

 本来,不用这样的。蝴蝶的翅膀,只要改变一点点,其实,就不用这样了。

 另有一件事让他不舒服。

 白可心细如发,对左饕又知之甚深,左饕的面瘫脸虽然神色如常,他还是品出点不对劲来——左饕对他不满了。

 在左饕的印象里,他一直是纯良无害、需要保护和照料的,现在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,左饕觉得不认识他了?觉得他变了?还是觉得自己一直被他所欺骗?

 八年来,他奋斗在阴谋谋的第一线,在网络和电话线上频繁与同志们偷偷联络,连代码都使用了。八年,抗战都结束了。左饕问过好几次他到底在忙什么,他都含糊其辞,敷衍过去。他确实不是一个诚实又喜欢分享的人,他怀揣太多秘密,总是隐忍不发。许博温不让他告诉左饕,怕左饕图财害命,他铭记在心;同时,他也不想让他的左饕哥哥知道他其实是个大坏蛋、是个小阴谋家。在他的心目中,他的左饕哥哥是天下第一伟丈夫,理应不接触这些龌龊事情的。

 可是现在,左饕生气了。

 白可觉得有些委屈。

 左饕开车,见白可愣愣地对着他发呆,随口问了句:“小赵律师给了你什么?”刚才小赵律师临走,郑重其事地交给白可一个信封,对他说这是老赵律师临终托付给他的,现在终于可以还到白可手上。小赵律师的父亲老赵之前一直是白茂的专用律师,一辈子没败过几场官司,却输给过白太太若干回。

 白可听左饕问,张口便习惯性回答:“没有什么。”

 左饕眉头微微一皱,没再说话。

 白可自己两嘴巴的心都有了,赶紧讨好地奉上信封:“就是这个。”

 左饕只认真打方向盘,看前面的路,没有施舍他一眼。白可的心向下沉了沉。

 脾气还大!白可平时被左饕宠着捧着,千万人的委屈都受得,唯独受不得左饕的。

 白可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封信。薄薄的两张纸保存得很好,略微有些泛黄。

 信是白茂写的,白可认识他的笔迹。

 白可万想不到白茂还抱有这样的浪漫主义情怀,将信托付给信任的朋友,约定在某个特定时机转交给自己儿子,如果朋友也去世了,就由朋友的儿子转交给儿子神马的。多年未闻的熟悉口吻,让白可的手剧烈一抖,信纸咔地响了一声。

 左饕见白可眸光不断闪动,鼻头发红,还是问了一句:“什么?”

 白可闷闷地说:“爹地的信。”

 左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——好久违的称呼!白可现在的声线干净而清冽,不十分低沉,带着淡淡的磁。小时候却不一样,气,嗓子又,会扬着大眼睛细声细气地叫白茂“爹地”

 左饕确实有点介意,任谁被当个外人一样瞒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十分愉快。但忆起白可小时候矮穷挫的模样,他还是中一软,到底狠不下心。

 白可试探问:“我读给你听?”

 左饕面无表情转向,“随你。”

 白可讷讷念道:“可可,当你看到这封信时,你一定已经取回了你认为属于你的东西,或者彻底放下执念,淡出了他人的视野。爸爸不求你扬名立万、大富大贵,只求你平平安安。”

 “之所以写给你,是因为面对你纯真的满是孺慕之情的笑容,下面的话我难以启齿。现在你长大了,也许愿意听我的解释。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,我优柔寡断又刚愎自用,我愚蠢地坚信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、能给你和你母亲带来幸福,结果终究是痴人说梦。”

 白可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。他不知道下面的内容会是什么,可是这个故事是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伤恸,是他一切屈辱、难堪、痛苦的来源,他平时很少提及,此时读给左饕听,就像当着左饕的面揭去身上最深最长的那道伤疤,暴出血、经脉、骨骼给左饕看。

 左饕见白可一副献祭般的架势,有些不解,“不用念了。”

 白可摇了摇头,眼含热泪地继续念!

 左饕:“…”“我曾经怀壮志,一心创造一个商业帝国。你知道白家根基深厚,事实上我所拥有的一切,都无法离主家乃至整个家族的帮助和扶持,可惜当时的我年轻气盛,并不懂得。那时候家族欠了柴家一个很大的人情,我听从家主的吩咐,代表白家与柴家的小女儿联姻,也就是你哥哥白权的母亲。”

 “我一度以为即使没有爱情,两个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,终究可以产生感情,但很快我就发现,这是我的一厢情愿。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存在严重分歧,特别是在对她大哥柴广震的资助问题上,矛盾无法调和。柴广震需要大量的金钱做政绩,而白权的母亲认为我理应倾力协助他贪赃枉法,毕竟他官做得越大白家也会好处越多。然而,标慧国际是我的心血!我的人格也不允许我这么做!于是矛盾越积越深,婚姻名存实亡。白权的母亲对我很不满,她找到了过去被迫分开的爱人。我想你已经知道了,白君并不是我的骨。我试图解除这段婚姻,但柴家需要白家,两家的名声还有一些别的原因,让我无能为力。我看不到未来,只能守在这个牢笼里,直到老去死去。”

 左饕和白可对视一眼。这是白茂在肝癌晚期病中写的,应该是他的真实想法。

 白可翻到下页,“孩子,我很抱歉。那时的我是一副行尸走,直到遇到你的母亲。她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,她是那么的敢做敢为、富有主见和生命力,她是最骄明丽的花朵,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。柴广震一直心怀不轨,你母亲却毫不畏惧,她出身优渥,视名利如无物。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偶然相遇的。你母亲当时已经是最耀眼的女明星,我不敢奢望得到她的青睐,可不可否认地,我们互相吸引。她说,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,恨不生同时,与君好。我知道不该,但我无法控制,就像即将冻死的人追逐温暖。你母亲为我付出了很多,她受到其他演员的诟病,她曾是你外公的掌上明珠,你外公却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。如果我知道等待你们的是什么,那时候我一定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。”

 白可忍了又忍,还是流泪了。

 左饕一直不太瞧得起白茂,听到这里也觉得他可恨可怜。

 “后来有了你,你的母亲用无比的勇气接你的到来。我们给你取单字‘喆’,希望你聪慧、希望你凡事逢凶化吉,小名‘可可’,希望你生活顺遂、可心如意。”

 “可可,我对不起你母亲,也对不起你。三人的生活,让我渴望堂堂正正地与你母亲在一起,渴望离柴家的束缚,于是我提出离婚,提起诉讼,态度坚决而强硬,最终酿成祸事。你外公的心中充满了仇恨,我无权阻止。我对不起任何人。我不求你的原谅,只恳求你能不要恨我。”

 白可顿了一顿,“你母亲走后,我心如死灰、痛不生,你还那么小,我想亲眼看你长大,奈何病魔无情。”

 “可可,如果你得到了遗产上给你的股份,那么最好不过,足够你安身立命;如果留不住,就只能靠你自己。我无法给你稳定的生活,我毁掉了原本美好的一切,我本应在地狱里踽踽独行,死后再回到地狱承受业火焚烧。”

 “可可,我的宝贝,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大,有没有谈恋爱,我希望你学会珍惜、学会取舍,我希望你幸福。你是那么与众不同,那么聪慧敏锐,你经历过太多不幸,你不应一世孤独。不管对方是谁,你们不要再面对我们曾经经历的痛苦和悔恨,请你真诚、包容、全心全意地对待对方。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。我和你母亲无法陪伴你身边,但我们会一直祝福你。”

 “永远爱你的爸爸。”

 白可放下信,泪水已悄悄铺了满面。

 车子早已停在车库,左饕并没有打断他。

 白可默默折着信纸,越折越小,最后叠成了小小硬硬的一块。

 左饕喉结动了动,他一向笨嘴拙舌,不知如何劝慰。

 白可转头看他,眼中水光氤氲,颤声问,“你别跟我生气了,行吗?”那语调竟带了几分低声下气。

 左饕想了想,“嗯”了一声说:“不生气。”

 作者有话要说:

 咦,上章居然收到三个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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